【哨向】风声。
顾顺第一次见到罗星就是在白塔的训练场上。
那个时候赶上白塔的部队结构调整，除去一二队，几乎整个部队的分队都依着上头的意思被重新整合，顾顺服从调令，从三队转来一队，命令快的连让他和以前的队友简单道别的时间都没留。
两年相处，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毕竟在一起训练过几百个日夜，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不会没点反应，但另一方面，顾顺也不是喜欢在这种小事上多费心思的人，分了队，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以后在白塔里还不知道能见到多少面。
调来一队的那天天气阴沉的吓人，黑压压的乌云铺满了整个天空，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没落下来一丝刺眼的亮光，连风都带着少有的寒意往领子里刮。直升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有个人在底下站的笔直，耐心而温和的立在大风里，等着顾顺来报道。
不过那不是一队那个名声远扬的队长，是徐宏。
徐宏是一队的副队长，顾顺在调过来前早有耳闻，毕竟杨锐的名声在那里，有本事和杨锐建立连接的向导也不会差，不过他至今还没搞明白徐宏是怎么靠着那只白腹海雕的精神体制服杨锐的。
杨锐在一队的总办公室等他，至少徐宏是这么告诉他的，到那儿前他们途径了训练场，一队和三队虽然分属白塔不同的区，但训练都没有太大出入，所以顾顺没兴趣太关注训练场上的内容，只是时不时瞟一眼过去。
这一瞟就瞅到了一只孟加拉虎。
虽然精神体会因为每个人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精神形态，但精神体的本质属性在白塔里一直不成文的划分的很明确，哨兵的精神体是凶猛危险的食肉动物；向导的是温和近人的食草动物。
顾顺饶有兴趣的低声笑笑，心想这个哨兵好像挺有意思的，“听说孟加拉虎不怎么群居。”
走在他旁边的徐宏听到这话眉毛挑了八个度上去，“你能看到罗星的精神体？”
顾顺的第一反应是，原来这人就是和自己争了两年的罗星。
罗星的名字顾顺听过，而且听过不止一次两次。一队的王牌狙击手，在白塔有不少记录几年都没有被人触碰过，一队和三队一直分属不同区，直到顾顺出现追平了他在白塔总记录上留下的移动靶成绩，还在几周之后刷新了记录数据，两个人才真正开始有点较劲的意味在里面。
训练场上就是要棋逢对手才有趣，否则难免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出来，顾顺享受这种潜在竞争者的感觉，但始终又有点像王不见王的状态，以至于他两年来一次都没有和罗星面对面接触过。
这个问题问的顾顺莫名其妙，“你看不到？”
“那倒不是。”徐宏摆了摆手，往训练场那边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被他们谈到的那个男人根本始终没往这边看过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里那杆枪上。
隔的太远，顾顺眯狭了眼睛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型号的枪能让罗星这么专注，只看得到那只孟加拉虎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跟他主人一模一样。
“他的精神体…”徐宏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一副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的模样，“下次跟你慢慢说。”
话说一半真能要人命，所以说徐宏就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任何人被他这么挑了个话题又硬生生止住都会忍不住自个儿往下猜想，不过那人像是一点不自知一样继续拔腿往前走，顾顺琢磨了会儿到底还是没问什么。
莫非还能有什么难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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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面来的很意外。顾顺待在三队的两年里有过临时向导，但效果始终都不如人意。他眼光高，又是攻击型哨兵，一般向导都压不住他倨傲的性子，半年换了三次搭档之后顾顺干脆用上了人工合成的向导素，做了一年半的独狼。他以前的队长懒得管这事儿，反正上头没有硬性规定，只要不出乱子干脆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不过也不想想杨锐是谁，他不死心。
加上顾顺，一队里有三个攻击型哨兵，虽然平时看起来都没什么事，但要真在任务中失控不是闹着好玩的，这就跟养着狮子当宠物的道理差不多。杨锐接到调令通知的时候都觉得脑袋疼，一人一纸相顾无言。
不过顾顺是没有这个烦恼的，被扔到一个新环境里也心大的不得了，太阳照样升起，训练照样继续，眉峰除了在正午的高温底下拧一拧，平时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聊了几句的过程中杨锐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但语调温温和和的，让人不至于太拘谨也不敢造次。顾顺难得中规中矩，不过杨锐说话直戳了当，一点儿都带不拐弯抹角的，没过一会儿就问，有没有空认识一下咱们队的向导？
顾顺耸了耸肩还是笑，说那就见见呗。
然后他的思绪就飘远了点，只下意识的想了想，要是见面的第一天就违令，似乎不太好。
杨锐出去又打了一个电话，顾顺估摸着是通知那个要介绍给他的向导来一下。这一通电话打的意外的长，顾顺坐在椅子上闲的没事甚至有点昏昏欲睡，他很不喜欢无所事事的状态，空调的冷气在七月的温度里开的太足了，但旁边还有一个在安然的翻动桌上一沓资料的徐宏，他只好往四周打量了一翻试图提起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办公室窗户外面就能正看到训练场，顾顺粗略的扫了一眼过去，没看到穿一身黑的罗星，也没看到那只对人一副爱理不理的孟加拉虎，不过看到了一个他面生的男人，手一滑从单杠上以一个有点难以言述还有点好笑的姿势投向了大地的怀抱，顺带着一只狐狸幸灾乐祸的蹦来蹦去。
过于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冒出来一声笑。
徐宏：“？”
顾顺赶紧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有句话他刚才一直没说，选择用向导素不只是因为没有合适人选的被迫，更多的是他自己心里的一种抗拒因素。人工提取的向导素用起来感觉的确是不怎么样，但也总好过处理一个向导来的麻烦，精神连接是很难说的东西，因为失去向导而失控或者承受巨大精神冲击的案例在白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与其依靠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罗星推门进来的时候，顾顺只瞟了他一眼，站在窗边往外看动都没动一下，估摸着猜到他是走错了地方。
徐宏倒是笑眯眯的，“来了啊。”
来者站直敬了个军礼，而后才点了点头应了声算作回答，顾顺看他这反应，总算明白了一点“冷面枪王”这称呼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先不说哨兵对于哨兵之间与生俱来就带着点敌意，竞争对手之间的见面就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局面。顾顺的胜负欲是喜欢摆在明面上的，虽然说英雄惜英雄的成分居多，但他也能够非常坦然地承认自己对于对手的一种危机感和敌意。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顾顺打了一个哈欠，心想这个向导来的还真是慢。
那边两个人低声聊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顺觉得罗星甚至皱着眉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罗星已经走到他面前来了。
顾顺只好把思绪拉回来，“有事？”
军装笔挺的青年也没什么表情，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又抬头平平淡淡的回答，“杨队要我们试试临时搭档，你不知道？”
这回轮到顾顺摸不着头脑了，“不是找向导和我搭档？”
罗星点头，“是。”
三队的狙击手立马意识到似乎有哪儿不对劲了，但是顾顺表面还维持着镇静，“你不是哨兵？”
罗星莫名其妙的看着顾顺，“不是。”
顾顺：“……”
不是他看不起向导，只是这个心理落差来的有点太突然。他把罗星当了两年的哨兵来竞争，现在心里那股哨兵之间的敌意突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如果非要形容，顾顺觉着这感觉就像吃了半辈子的萝卜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吃的其实是冬瓜。
还不知道顾顺心里经历了怎样一个巨变的徐宏继续补刀，“罗星的向导能力非常出色。”
顾顺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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